10
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
这间屋子临着院子，张艺兴躺下时能听见门口那条溪流的潺潺响声。
长久疲劳后泡的温泉让他所有细胞都舒展开来，现在躺下还有些飘飘然。温泉余热尚在，他将半条腿伸出来散热，翻来覆去十来次，最终还是把被子踢开了。
看来夏天要来了。
倦意没有如期而至，但他也鲜少未被失眠困扰。侧躺在榻榻米上的感觉太过惬意，即使睡不着也并不难熬。
今晚可以说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放松，唯独有一点小遗憾。
张艺兴抠了抠枕套的角。
他包养的小助理好像对他的感觉不到位呢，没有达到他的理想状态啊……
张艺兴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吴世勋的场景，有点担心自己这蓄谋已久的包养会以失败告终。
张艺兴第一次看见吴世勋是在项目部的报告会议上。
他当时临时到外地出差，来不及参加原定的会议，便让还在公司的助理远程录了视频。
会议未开始前他就和助理进行了视频通话，摄像头在调试过程中他瞥见了一边坐着的吴世勋，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彻彻底底打量清楚镜头就晃走了，会议已经开始，张艺兴也不好意思要求助理再转回去。
张艺兴觉得那次足以称得上是惊鸿一瞥。
忙碌使他迅速忘了吴世勋的存在，却在后来的某次忙碌中突然忆起。
那天他下班后忘带了些文件，在车里等陈叔上楼去取。
正巧张艺兴拉开车窗透气，吴世勋骑着辆自行车在他车前呼啸而过，衣角随风飘起，那人的头发被吹得凌乱，脸上的喜悦神情给他添了几分俏皮。
他当下联系陈叔要了项目部成员的简历，纸张一页页翻过去，即便未曾正眼看过，他也立即在其中辨认出他要找的人是谁。
就连证件照都照得那么标致。
长得真好看啊……
车里的广播在播娱乐八卦，某位当红明星被爆被某企业总裁包养，自从有了这样一个后台，干什么都如鱼得水。
张艺兴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也是个总裁啊，要不也包养一下自己的职员吧。长得这么好看，想放在家里供着，累了困了看一眼，能精神百倍吧。
不过他也那时只是随便想想。
促成他真的动了包养吴世勋心思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远在希腊的父母的催婚，另一件是那天撞见吴世勋自己吵着嚷着怪没有人包养他。
把吴世勋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他也很忐忑。他挺想找机会问一下那些包养过别人的同行的经验，毕竟他在这方面是个生手。
头一次能看到正面，张艺兴盯着人家小帅哥挺久，最后评价了句“是挺帅的”，算作对以前不经意间瞥见的肯定。
张艺兴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和吴世勋提起“包养”这件事，觉得二人不熟，直接提起来未免太过突兀，直到父母打电话来要和他吃饭，他才被迫将此事提上行程——那时候张艺兴连麻烦他倒杯水都舍不得，长得这么好看，就应该坐在那儿休息才对。
吴世勋的自来熟让他颇为惊讶，张艺兴也没想到包养他最后竟然是由他提出的，说出来的理由还相当有说服力。
那时张艺兴还被父母催婚催得焦头烂额，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拉吴世勋当个演员，一方面能应付父母，一方面又能金屋藏娇。
起初张艺兴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在家养只漂亮的金丝雀，宣布一下主权；但又不肯放弃独自生活的自由。
然而他养的这只金丝雀并不让他那么如意，尤其是在熟络以后，时不时撩他，还跟他开起玩笑。那种百依百顺的乖巧形象就此破灭，但出乎意料的是并不惹张艺兴讨厌，反而很受用。
要不要把包养落实呢。
张艺兴满脑子都是这些想法，不过今晚的试探好像有些失败。
他有些后悔当初自己跟吴世勋说什么可以有男朋友女朋友的话，万一吴世勋把这话当真了，又被别人拐跑了可难办了。
想把小金丝雀攥在手心里……
张艺兴临睡前想着。
这还是这些天以来头一次睡醒后身边没人。
吴世勋掀开被子，顶着一头鸡窝拉开自己房间的门，看到了一副令他血脉贲张的一幕。
张艺兴趴卧在榻榻米上，一整夜后和服早就不在原位，被他蹭到了腰间，两条腿光花花地露在外面，薄被被他夹在腿间，脚丫儿叠在一起，探出了榻榻米的外沿。
吴世勋差一点就踩了上去，连忙退回，目光却不自主地把他身上未被衣料覆盖的部分看了个遍。
许是闻声苏醒，他一个翻身，蹬着被子缩了进去，摸索着手机瞅了一眼，确认过时间后才发觉吴世勋在那儿站着。
张艺兴睡的双颊通红，左脸还被压出了印子。他呆愣地盯了一会吴世勋，刚睡醒后还一脸懵懂，想开口说话，声音还是哑的。
“起这么早？”
“出来上厕所……”吴世勋答道。
“唔。”他睡眼惺忪地哼了一声，“我再睡会。”语毕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像个婴儿一般缩起来。
吴世勋稀里糊涂地绕过他走到浴室里，拿凉水拍了拍脸。
几乎每天睁开眼他都能看到那人面对着自己睡得正香，呼吸平稳，睫毛铺在下眼睑上，像个了无烦恼的孩童，让刚醒来的吴世勋体会到繁忙中的一丝恬静。
他到点起床的时候还会像懒惰的高中生一样赖一会床，把睡红了的脸闷起来，哼哼唧唧地不肯起床，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个工作狂。
但张艺兴总会留出充分的时间准备上班前的洗漱和早点，该起的时候还会老老实实地掀开被子，蹬上拖鞋慢吞吞地走进浴室，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整理得规规矩矩。
待张艺兴再从浴室出来，就俨然变得精致优雅，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把白衬衫的扣子自胸口往下依次系上，指骨在与扣子纠缠的时候凸起凹陷——随后他会抬起下巴，将立领整理好，把那完美的颈线隐匿束缚在衬衫里。
这番景象在吴世勋脑海里格外清晰，但思维的走向依旧不可控制，愈来愈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吴世勋在浴室反思了半晌自己“不敬”的行为，绷着一张脸出来，一眼就看见那人的脚丫子从被窝底下冒出来，圆圆的脚趾整齐地排在一起。
这都能看得他心里直呼可爱。
吴世勋怀疑自己没救了，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盘腿打坐。
果然今天张艺兴也毫不例外地在赖床，叫了早餐服务后依旧不肯出被窝，差遣一边打坐的吴世勋开门去取。
“张先生，您要的餐。”
门口身着和服的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吴世勋没太留意，也不纠正自己并非张先生，道了声谢便把门拉上。
回头一看张艺兴正在打电话，他便将一边的木桌支起来，把餐盘摆上去。
“我们要吃早饭呢。您们吃了吗？”
从张艺兴的话里吴世勋听出这通电话来自张艺兴的母亲，正想着大概又有张艺兴好受的，他们二人的对话就转到了自己身上。
“他就在旁边呢。”张艺兴说话时往吴世勋这边看了一眼，“刚刚拿了早餐过来。”
吴世勋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挺直了腰板跪坐在木桌前。
“他真的在。”张艺兴无奈地坐起来，没有手去把凌乱的衣襟整理整齐，说完话后没几秒，无奈地把手机递向吴世勋，说的话却和表情大相径庭：“亲爱的，我妈找你。”
那声“亲爱的”喊的吴世勋浑身发麻，来不及作何反应，他就已经听见电话那边张妈妈亲切地喊他名字。
张艺兴把不知道坠到哪儿去的领口揪回来，听见吴世勋和自家母亲有说有笑，在一边赞叹了句“我家没有婆媳问题”，摸了摸吴世勋的头顶，留下他一个人自己去洗漱。
张艺兴的小手指划到了他的耳朵，碰的吴世勋心里痒痒，差点就忽略了张妈妈的话。
张艺兴再一次进入吴世勋视线里就已经衣冠齐楚，衬衣和西装裤已经在浴室换好，回到位置上的时候神态夜和刚才躺着的人不同。自从吴世勋发觉他这个状态的切换以后，他就开始好奇张艺兴究竟在浴室做了什么。
“打完电话了？”张艺兴随口一问。
“嗯，阿姨盘问我咱们昨晚吃了什么，早饭又吃什么。”
张艺兴扶额：“我妈跟审犯人似的……”
“谁让你有前科呢。”吴世勋笑道，“说来，要是哪天阿姨再发现我不是你男朋友，你打算怎么办啊？”
“你其实可以努力一下把你否定了的事情变成肯定的，问题就解决了。”张艺兴没抬头看他，吴世勋反应了一下弄懂了他在说什么，却不知道他这话真心与否，举着筷子愣了半天，那人的话题已经换到了下一个。
他神采奕奕地问道：“昨晚睡得自在吗？”
“挺好的。”他失眠了啊……
“我明天开始要到B市出差几天，要出席个酒会和建筑展。带你去。”
“真的啊？”
“交给你个任务。”
“金主尽管吩咐。”
“我前男友跟他现任也会去。”
“……”吴世勋沉默了片刻，突然觉得面前这老板深不可测。
一个白月光，一个前男友……
难道是一个人？
“你不是跟我说你不想结婚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吗……我以为你没谈过恋爱。”吴世勋喃喃说道。
“我就是打那以后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的。”张艺兴拄着下巴，“好好的谈个恋爱，大学异地了他就背着我跟别人在一起了。”
“他是不是瞎啊。”吴世勋惊讶地骂了句，张艺兴听了却很满意，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吴世勋见他表情愉悦，连忙紧跟着又拍了个马屁：“我的金主多好啊。”
张艺兴抿起嘴，也不管吴世勋说的话是不是真心实意，反正他听了美滋滋。
吴世勋却开始介意张艺兴刚才说的话，想到他的前男友和白月光，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尤其是听说他因此不想恋爱不想结婚之后。并非是个人就能对别人造成这样的影响，张艺兴肯定是因为太过在意才会耿耿于怀且放不下，也不知道那个男的现在在张艺兴心里是什么地位。
还以为他金主单纯是想带他逃离他父母的“监视”，可没想到主要目的竟然是过去气那个大学时代的前男友。
吴世勋憋屈地连早饭也不想吃了。
===TBC===
酒会是很有意思的，尤其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