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看到窗外行人最自然的状态。比如现在的吴世勋。
他和吴世勋已经被大雨困在这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将近一个小时了。
约好的吃饭地点在闹市区，每天都堵得厉害，张艺兴索性把取出来的车停在警局，坐地铁到了约定的地方——结果不出意料的，需要排号。
前边等的人不算太多，两人取了号，也不想在嘈杂的餐厅门口傻站着，便沿着街溜达了起来。
于是便导致了赶上大雨寸步难行的后果，就近找了个便利店避雨。半天不见雨势减小，两人坐在便利店橱窗前休息，懒得再原路返回，干脆留在便利店等雨停。
中途吴世勋手机来了个电话，他看了一眼，当着张艺兴的面接了起来。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张艺兴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并没看清来电显示，但能猜出大概和堂口有关系。张艺兴摸了摸后脑勺，把头偏向一边——那个瞬间他好像和吴世勋达成了默契，互不干涉对方的“工作”。
吴世勋开口的时间不多，张艺兴望着窗外的雨发呆。至此两人的状态都如一对漫无目的出来闲逛的情侣，一方临时来了电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另一方便静静地等他讲完，而后亲密地询问一两句是谁或有什么事。
只可惜电话讲着一半，身旁人忽然起身，张艺兴望过去，猜测他或许是谈到了什么机密不想让自己听见，顿时悻悻然，又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为了做给谁看，只是在安慰自己。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高脚凳上晃腿，拿塑料勺子和着已经化掉的冰激凌，体会了一番度秒如年的感觉。
殊不知他现在的样子在外人眼里像个心智还未彻底成熟的大学生，青春期还没完全度过，无论是在面貌还是行为上都残留了些幼稚年少的气息——论谁也看不出他马上就三十岁了。
爱情让人像个孩子。
但很快张艺兴意识到吴世勋出去的另外一个目的是去抽烟。
他目睹了吴世勋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又从善如流地把香烟和火机拿出来的过程，看得有点想笑。张艺兴忽而想到自己之前不让他喝酒不让他抽烟，管这管那，他居然真的乖乖听了。
难道没对自己感到莫名其妙吗？突然冒出来个人限制他的自由。
张艺兴用手指把玻璃上的雾气抹干净，吴世勋吐出的烟圈被覆着一层雨水的玻璃模糊掉，精致的侧脸却被他清晰地看在眼里。
光抽烟让吴世勋觉得无聊，雨也没什么可看的，于是便左右看看，才想起来他所站的地方正好是便利店的橱窗前。
进入他视线的首先是一排五颜六色的零食，稍稍一低头，他便看见了拄着下巴往外看的张艺兴。
对视让吴世勋有些不知所措，他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烟，又瞥一眼望着自己的人，像是个做错事被撞个正着的小孩儿，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下去还是把未抽完的烟掐灭藏起来。
随后他看到张艺兴挪开了手臂，收回目光低下头，伪装得像根本没看到自己一样，却被眼底的狡黠暴露了心思。
吴世勋讶异于他的行为，愣了片刻，把燃得只剩一点的烟捻灭扔进垃圾桶里，在外面站了半分钟才进屋。
他推开门的时候还嗅了嗅自己身上有没有烟味儿，走到先前的座位坐下，思考着要如何引起话题。
“抽烟了？”张艺兴皱着鼻子问道。
吴世勋有一瞬间真的怀疑他没根本看见自己抽烟。但是吴世勋很快从张艺兴的把戏里清醒过来，笑问道：“你不是盯我半天了吗？”
“没有。”张艺兴矢口否认。
“张警官又要教育我吸烟有害健康吗？”
“应该不用我一遍一遍说吧？”张艺兴看向他。
“没关系啊，反正张警官的话也不讨人厌，我乐意听。”吴世勋的话忽而变了味道，不再延续刚才的调侃，听起来却有种调情的意思。
“我今天还特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呛吗？”
张艺兴抿唇：“唔，还好。”
“那你要来一根吗？”吴世勋挑眉。
“你别得寸进尺。”
吴世勋笑出了声：“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张艺兴瞪了他一眼，吴世勋立刻噤声，免得惹怒警官——万一他一气之下打个电话把自己逮起来怎么办？
“雨好像停了？”吴世勋赶紧换了个话题，“我们出去吃饭吧。”
张艺兴闻言往外看了一眼，见地上水洼不再泛起涟漪，确认已经不再下雨，边应答着边从凳子上下来：“那我们走吧，饿死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去，到门前张艺兴依稀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于是便往另一侧挪去，避免四个人集体堵在门口。
“这雨下的时间也太他妈长了。”张艺兴和说话人同时打开了门，熟悉的声音和说话语气令张艺兴立刻辨认出那人是谁。
来不及惊讶竟然会在这里碰见二毛，张艺兴的手往后一探，吴世勋像是一早就在等着和他牵手一般，手轻而易举就被张艺兴攥住。
“是呗。”这次说话的是小乔。
张艺兴把人拉到自己一边，试图挡住二毛和小乔的视线，身子往吴世勋那一侧倾斜过去，匆匆拉着他越过便利店的门，一脚踩进门口的水坑里。
“你……”
“别说话，跟我走。”张艺兴压低了声音。
“副队？”
张艺兴清楚地听见小乔的呼唤声，正面碰上果然不易躲过，但他并不打算在此驻足，假装没听见一般，拽着吴世勋往左边拐去。
还没弄清楚状况的吴世勋听清这一声副队弄清了张艺兴的行为，他反手将张艺兴冰凉的手攥紧，替他拉上帽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加快了步伐。
“副队！”
“哪儿有副队啊？”二毛莫名其妙地从便利店里退出来，外面黑漆漆一片，根本没有什么副队的身影，刚想嘲笑小乔眼花，没料到那人已经冲了出去。
“我草，小乔你干嘛呢？”二毛冲着小乔背影吼了一声，匆忙追上去。
吴世勋和张艺兴一同拐进最近的胡同里，巷子蜿蜒曲折，岔路口多，甩掉一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跑起来无疑是在证明小乔的猜测是对的，步行的步速再快也比不过身后人跑起来的速度——张艺兴无数次觉得小乔的手要在下一秒拍上自己的肩膀。
“小乔！”二毛的一喊吓了张艺兴一跳，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吴世勋随即把手指插入张艺兴的指缝，掌心的温度传过来，似乎是个无声的安抚。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两人拐进一条堆满杂物的狭窄胡同，或者用通道来形容它更为合适。镶在墙上的塑料管道和另一面墙之间只有普通栅栏的缝隙那么宽。
艰难地从缝隙中挤进来，通道里容纳下两个人都有些费劲，但管道刚刚好能挡住两人的身影。
“你傻帽了吧哪来的副队啊……”两人的对话清晰可闻，张艺兴无比庆幸有二毛在那儿掺和。
“就是副队啊，好像和他男朋友。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副队不肯带他对象出来跟咱们见面？”
“……你魔怔了啊。那是人家的事！喂！小乔！”
本安下来的心再一次忐忑起来，张艺兴听见小乔的脚步声，挣开吴世勋的手，慌乱地伸手捂住那人的脸。
吴世勋那个瞬间莫名有点想笑，明明有更好的处理办法，比如抱住脖子把脸埋到他颈窝，或是稍微动下身子侧过来，那人却选择了最笨的方法。
张艺兴的手心凉凉的，覆在他脸颊上像是在给他降温，吴世勋竟然没了刚才的紧张感，反而惬意地眯起眼睛，透过指缝看着他。
小乔没在这里停留，大概是觉得这胡同容不了人，直接略过去走了。
二毛无奈地跟上去，在后面絮絮叨叨，不知道小乔突然犯什么神经。
张艺兴往外探了探头，确认人已经离开，才终于放下心，呼了口气，手从吴世勋脸上挪开。
吴世勋能感受到张艺兴剧烈的心跳，胸膛伴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他真切地体会到他有多紧张。
“张艺兴——”
“嗯？”他的呼吸还未能平稳下来，甚至连鼻音都发得断断续续。
“张艺兴。”吴世勋又叫了他一次。这次张艺兴终于把视线从别处移到了他身上，脸上写满了疑问：“怎么了？”
“袭警是不是也算犯罪？”
吴世勋问道，在张艺兴弄清他说了什么之前，低头覆上他的唇。
唇的温度比想象中要高，和他手心根本不是一个程度。
张艺兴显然一愣，不知该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作何反应。
“如果你不拒绝，我就继续了。”
吴世勋给了他一秒时间思考，可惜面前人已经变成了个木头人，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胡作非为。
张艺兴不知道这个吻意味着什么，好像劫后余生的庆祝，又似乎是相爱的证明。
人本就是被感情支配的生物，一切想要反过来主导感情的行为都是徒劳无功的——他十多岁就参透了这个道理，为什么现在还在负隅顽抗？
被自己压抑回去的感情像被关了禁闭的猛兽，终于不堪束缚冲破了牢笼，叫嚣着撕碎他的理智，和爆发的爱欲同归于尽。
张艺兴颤抖着抓住吴世勋的衣角，仰起头回应了起来。
吻从单向变成双向，起初微弱的火苗被放纵成烈火，瓢泼大雨也浇不灭。
张艺兴舍不得闭上眼，手在接吻的间隙里探上他的发，指腹在他额头细细摩挲，太阳穴处动脉的跳动依稀传来，应和着自己的心跳。张艺兴凝视着他，却被温热的泪水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
“哭什么啊？”
没有人能比他更温柔——
“没哭。”张艺兴追过去，执意要继续这个吻，完成这场野蛮的侵袭。
“不许笑——”
“好，那你也不许哭。”
——TBC——
啊我可算写到这儿了可憋死我了
今天很早有没有
